作者:相忘于江湖
年11月20日,黑龙江省汤原县西北12里的石场沟。
在通往丁大干房子的山路上,一队人马飞速而来,最前头骑着一匹菊花青大马、身披斗风的就是东北抗联第6军军长夏云杰(夏云阶),后面骑着一匹白马紧跟其后的是副官吴长江,再后面骑着一匹白色骡子的是政治部主任黄吟秋,再后面是警卫排长夏洪涛等几个警卫员。
在后面,还有抗联第6军团长韩景坡、少年连连长李显明等人。
丁大干房子,就是一个叫“丁大干”的人住的房子。丁大干是山东人,闯关东以后来到了石场沟开荒种地,可是由于人迹稀少收获的苞谷卖不出去,丁大干就借鉴老家山东的做法拿包谷用来酿酒。
一来二往,这位山东汉子居住的地方就被叫做“丁大干房框子”,简称丁大干。
而这位闯关东的山东汉子后来成了抗联的联络员,丁大干有两个小房子,一个房子用来住人,另外一个小房子是仓房。夏云杰和抗联第6军来到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荒凉之所,是为了军需物品。
夏云杰到丁大干筹备军需的主要目的,是为了即将开始的远征。
年1月底,在抗联第3军和第4军的帮助下,在汤原县温家屯成立了以汤原游击总队为基础的抗联第6军,游击总队政委夏云杰任军长,珠河游击队的李兆麟(张寿篯)任政治部主任。
抗联第6军成立以后,和第3军、第4军的赵尚志、李延禄、冯志国相互呼应。夏云杰、李兆麟带领余名战士依托三江平原,出没于深山密林,炸吊桥、仓库,摧毁煤矿事务所,击毙日本军官,还多次粉碎了关东军第九师团的重兵“讨伐”。
进入10月,关东军第九师团纠集齐齐哈尔骑兵团、汤原治安大队共余人,对汤原进行秋季“讨伐”,扬言要全歼抗联第6军。夏云杰和李兆麟分析了敌我态势,决定第6军主力避实击虚跳到外线,远征日伪防守薄弱的佛山县(今嘉荫县),开辟新的游击根据地。
兵马未动,粮草先行。为了筹集远征必要的军需用品,夏云杰决定带领部分人马赶赴定大干,筹集部分弹药和其他军需物品。但是,夏云杰到石场沟呆了几天后,和丁大干的两次联系都没有成功。
李兆麟11月20日下午,夏云杰带人第三次赶往丁大干取军需物资。
一开始大队人马跟得很紧,可是临近丁大干房子时,夏云杰的菊花青和吴长江的白马渐渐冲在了前头。身后的政治部主任黄吟秋、警卫班战士乔占江等人都被甩在了后面。警卫排长夏洪涛带着警卫员要跟上,被头里的夏云杰摆摆手阻止了,因为到丁大干沿途太熟悉了。
正是夏云杰的这一疏忽大意,很快就酿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。
夏云杰是山东沂水人,年由于山东连年军阀混战、旱灾蝗灾不断,23岁的夏云杰带着妻女也走上了老辈人闯关东的路子。后来在汤原一带加入游击队,并成为游击根据地的主要创始人之一。
在当时的东北抗联,筹集军需的主要方式就是“打土豪”。而对象主要是不安抗日的大地主。夏云杰在汤原县城北抓到一个大地主李生隆,索要部分武器弹药和军需品,双方约定在丁大干房子进行交接。
夏云杰不知道,这个老奸巨猾的李生隆,早就让家人给日伪军报了信。
给日本人告密的,还有一个夏云杰信得过的小地主霍守金。时年41岁的霍守金有50亩田,因为和同村农民张玉家有土地纠纷,就欺骗夏云杰说张玉是日伪特务,夏云杰带人把张玉一家三口和外甥李凤有带走,并在山上秘密处死。霍守金和郭喜才跑到汤原,向日伪军告密。
抗联密营旧址汤原警察局把郭喜才留在县城,让霍守金带路到丁大干埋伏起来。
第一批上山的是警察署科长张世英带领的2辆电车和22名伪警察。他们在20日上午赶到了石场沟,霍守金和司机守在车里,其余的人都由张世英带着埋伏在丁大干房子里,静等夏云杰的到来。
下午4时许,躲在丁大干房子里的伪警察看到几匹马由远而近飞驰而来。
骑在菊花青、披着斗风跑在最前头的正是抗联第6军军长夏云杰,这匹在老耿家小铺缴获的大青马跑得很快,第6军副官吴长江副官骑着一匹白马跟在后面,和前头的夏云杰有几十米的距离。
吴长江后面几百米,才是第6军政治部主任黄吟秋、团长韩景坡、少年连连长李显明、警卫排长夏洪涛,还有少年连的十几名战士。当一行21人距离丁大干只有五六十米的时候,夏云杰眼角瞥见不远处密林里有一个人提着枪从西向东,猫着腰急速闪过。
夏云杰马上意识到中了埋伏,一边大喊一声“有人”一边掉转马头往回跑。
可是跑出没多远,身后的张世英命令开枪,顿时早就架好的机枪和伪警察手里的枪一起开火,夏云杰只觉得屁股上一阵热辣辣的疼,几颗子弹从大腿和屁股交接处打穿身体,夏云杰也从马上跌了下来。
副官吴长江和连长李显明及时赶到,把夏云杰架了起来。
可是夏云杰的坐骑菊花青已经中弹倒地,李显明把夏云杰绑在自己的马上,让吴长江和少年连护夏军长撤退,自己在后面掩护。凭着一支手枪、一杆步枪,李显明接连打中几个敌人,身负重伤失足掉进深深的雪坑中。直到第二年春天化冻,烈士的遗体才被农民发现。
山上的抗联第6军一部闻讯压赶到山下,远远把丁大干包围起来。张世英见势不妙,赶紧飞鸽传书让汤原县警察署派援军支援。山林警察队小队长杜振芳带着第二批伪警察赶到,双方发生激战。
夏云杰一直跑了3里多路,那匹马才慢慢停了下来。
抗联第6军政治部主任黄吟秋、军需官刘铁石等人把夏云杰扶下马来,只见夏军长身下和马背上早已被鲜血染红。抗联第6军军医邱介臣得到消息,从驻地飞马赶到北山密营,可是由于缺乏消炎药,在当时又无法进城采购,仅靠搜集到的中草药敷伤口根本无济于事。
昏迷中的夏云杰一醒过来,对身边黄吟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:“老黄,我对不起党,太冒失了。”然后紧紧抓住黄吟秋的手:“我不行了,你把我老婆和小文(女儿夏志清)送回关里老家吧。”
六天六夜,军医邱介臣寸步不离守在夏云杰军长身边,心如刀绞。
年11月26日,夏云杰突然苏醒过来,第一眼看到的是军需官刘铁石。
夏云杰努力抓住刘铁石的手,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和战友说道:“老刘,我刚才做了一个梦,我梦见日本人被赶跑了。我和你骑着马,走在哈尔滨的大街上,大街的两边全是盛开的鲜花。”
夏云杰牺牲后,戴鸿滨接任抗联第6军军长。年4月7日,抗联第6军趁关东军血洗汤原立足未稳,参谋长冯治刚率余人在地下党配合下奇袭汤原县城,击毙日本高级参事官17名。
罪大恶极的霍守金,解放后跑到德都县潜伏仍被挖了出来,年7月被执行死刑。
抗联第6军政治部主任黄吟秋,年春回到老家辽宁台安,解放后在东北烈士馆等地工作,年8月逝世,享年83岁。军需官刘铁石,后到苏联学习无线电,回国后任沈阳卫戍区司令员助理、沈阳政府秘书长、勃利县长等职。年1月病逝,享年88岁。